“矿业革命”前夜的南部非洲

19世纪50年代中，南非形成了由开普和纳塔尔两个英国人殖民地、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两个布尔人共和国并立的基本格局。在这一格局框架下，英国人和布尔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在这四个白人实体的“境内”和“界外”，仍间插着科萨人、祖鲁人、索托人、茨瓦纳人、格里夸人等的多个酋邦和王国，较北之地还有强大的恩德贝莱王国，白人一方面以武力侵略和蚕食这些人的地方，另一方面也通过贸易和传教等手段进行渗透。

⬆ 布尔人大迁徙纪念堂描绘《桑德河协定》签署场景的浮雕

白人力量的曲折发展

随着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的正式成立，英国人与布尔人之间约半个世纪的缠斗暂告一段落，南部非洲的两股白人力量开始在不同基础上探索各自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与纳塔尔、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相比，已建立约200年的开普殖民地在经济和政治两方面都显得比较平稳。1855年开普殖民地的公共税收为约26万英镑，开支则为约29万英镑，有所超支，但仍在可接受范围内。与此同时，开普殖民地已开始形成以毛羊养殖和羊毛出口为主要特色的经济体系，它可以输出羊毛、皮张、谷物、酒、干果、象牙等产品，1855年的出口总额为约97万英镑，其中羊毛为约63万英镑。1854年6月，开普殖民地举行第一次议会会议，殖民地自治之路正式开启。与此同时，殖民地的司法、行政等机制逐渐完善，铁路和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也逐步展开。此时，殖民地白人数量达14万，已能比较稳固地控制殖民地本身，也基本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与以科萨人为主的黑人力量斗争。

纳塔尔殖民地的整体规模还比较小。1855年，纳塔尔殖民地的公共税收仅为约2.8万英镑，1854—1856年三年的总出口则只有约13万英镑，并且大部分出口是面向开普殖民地。白人数量方面，除了持续有外部移民移入外，还有一些开普殖民地的白人进入。总的来看，有开普殖民地做依托，纳塔尔的稳定和发展基本能得到保障。

与英国人的两处殖民地相比，布尔人的两个共和国显得比较凄惨。一方面，它们在经济上比较单一，主要依靠粗放的农业和牧业，而且它们是要在新占土地上重起炉灶；另一方面，它们要面对新占土地上既有黑人力量的抗争，为此就不得不将本就不足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用于镇压和侵略。

德兰士瓦共和国成立后，内部混乱，税收无序，同时还要持续进行平定“境内”黑人酋邦反抗的斗争，由此导致国库长期空虚，连公务员工资发放都成问题。1865年，政府不得不签发10500英镑债券用于支付公务员工资。奥兰治自由邦在内政和经济方面的情况与德兰士瓦共和国类似，但它却要面对有英国人支持的混血人力量的敌对，还要面对在姆菲卡尼运动中成长起来的相对比较成熟的索托王国，所以承受的压力更大。1866年，奥兰治自由邦政府发行了10万英镑可作货币流通的债券，其中4.3万用于偿还政府债务，5.7万用于放贷支持自由民发展生产。

面对内外危机，两共和国政府的掌权者也在想办法应对，其中一个比较根本的办法是吸引更多白人移民进入，以此扩大生产和壮大与黑人对抗的力量。但关键问题是，两国政府并没有足够能力提供激励，有时甚至还为了维护既有白人群体利益而预设限制。而更令人费解的是，两共和国之间的关系也不和睦，在边界尚未完全确定、部分布尔人对到底归属哪一个共和国的意识比较薄弱的情况下，农牧业主和猎人就会为争夺土地、牧场和猎场而发生冲突。

尽管境遇各不相同，但从整体来看，白人力量已站稳脚跟，在两股力量之间不发生大规模冲突的情况下，真正受压的是一众黑人酋邦和王国。

⬆ 纳塔尔殖民地纹章

⬆ 纳塔尔殖民地纹章 

⬆ 奥兰治自由邦纹章，中部文字意为“耐心与勇气”

对黑人实体的侵略与渗透

随着白人由南向北扩张，越来越多的黑人实体被卷入。最初主要是被称作“卡菲尔人”（Kaffir）——“异教徒”——的科萨人，接着是恩德贝莱人和祖鲁人，恩德贝莱人北逃、祖鲁人在血河之战中被击败后，又有索托人以及茨瓦纳人。面对这些黑人力量，白人有时利用武力威胁进行蚕食，有时直接使用武力进行攻击，有时也用政治手段分化打压，而更多时候则是用贸易和传教等手段展开渗透。

在19世纪50年代中到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十余年时间里，比较激烈的冲突主要发生在英国人与科萨人、奥兰治自由邦与索托王国之间。

白人与科萨人之间的冲突自18世纪末发端，到19世纪中时已发生了七次战争，总的来说是白人一步步推进，科萨人一步步被压缩。1847年第七次战争结束后，英国人开始着手设立英属卡弗拉里亚殖民地（British Kaffraria）。1850年，科萨人所在地区遭遇极端干旱，而英国人却在此时推行强制迁徙安置、强征税收等政策，科萨人中的传统宗教人士开始活动，组织反抗，并声称有办法抵挡白人枪弹，第八次科萨战争遂于1850年底爆发。科萨人在战争初期取得了一些胜利，并通过游击等方式将战争拖了两年多，但最终还是败于英国人之手。然而，最令人悲叹的并不是战争失败，而是战争失败后科萨人的反应：在传统宗教人士的鼓动下，一些科萨人相信杀灭一切后的重头再来，以杀牛和毁坏作物等手段换取“祖先大举归来”将白人驱赶入海、禽畜复活并且大兴旺、衣食大富足——但结果却是大面积的饥荒和疾疫，科萨人的自主权进一步丧失。

奥兰治自由邦在奥兰治河和瓦尔河之间立足后，很快就与也在这一地区的索托王国发生冲突。布尔人进入之初，在征得索托国王莫舍希的同意下定居下来，但当时并没有明确定居点的界线。此后，布尔人不断侵犯莫舍希掌控的地盘。与此同时，英国人也参与进来展开蚕食。为了对付英国人，莫舍希一度与布尔人联手。而英国人在发现维持统治很难后，就将自己声称控制的土地转给了奥兰治自由邦。由此，形成了难以理清的边界纠纷，附带的还有“抢牛”或者“偷牛”等问题。

1858年，奥兰治自由邦与索托王国之间的第一次战争爆发，由于前者没有办法攻破索托王国首府的设防也没有资源支持长期战争，而后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战事不久后停止，但围绕边界的纠纷却并没有缓和。在此背景下，莫舍希不得不寻求英国“保护”。1865年，准备比较充分的奥兰治自由邦再次对索托王国开战，布尔人用大炮轰击索托人设防，最终索托人战败，被迫签订条约，将索托王国逾三分之二可耕地割让给奥兰治自由邦。因土地割让进程缓慢，奥兰治自由邦于1867年重启战争，索托王国无力抵抗，只能接受英国“保护”，于1868年成为英国殖民地。

在更北的方向，德兰士瓦共和国不断蚕食分布在今南非北部的茨瓦纳人的土地，还渐渐向分布在今博茨瓦纳东南部的茨瓦纳人地区渗透。进一步往北，越过林波波河后，是恩德贝莱王国控制的地界，它暂时还未受到白人的直接侵略，但白人商人和传教士已在慢慢进入。恩德贝莱国王姆齐利卡兹早年曾败于布尔人之手，深知白人力量的强大，所以持续地借助距离和自然地理条件对白人进入设置障碍，并且注意监控白人在王国境内的活动，其子洛本古拉也基本继承了父亲的政策，但商业和宗教的渗透仍难以阻挡。

结语

19世纪70年代之前，英国人在南部非洲关注的主要是开普殖民地东北边境科萨人的问题和纳塔尔地区祖鲁人的问题，而对布尔人与索托人、茨瓦纳人之间的冲突显得不是那么情愿介入。即便是科萨人问题，英国也是在一度积极后变得保守，将拟议设立的英属卡弗拉利亚殖民地取消。看起来，英国人在南部非洲实施的是比较保守的政策。但从客观效果来看，英国人的保守在一定程度上实际上是让布尔人充当在内陆扩展的前锋。而当钻石发现引领的“矿业革命”时代开启时，英国马上又积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