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经济转型与中国-巴林经贸合作

巴林经济转型的背景及动因

巴林（巴林王国）坐落于波斯湾西南部，由巴林岛和其他小岛组成，是海湾地区规模较小的经济体之一。其国土面积仅 780 平方公里，人口约150 万（World Bank, 2023）。长期以来，石油和天然气是巴林经济的支柱产业。然而，随着全球能源格局的变革以及巴林自身石油储量的减少，在油价频繁波动和资源逐渐枯竭的双重挑战下，尤其是受到周边阿拉伯海湾国家多元化发展浪潮的刺激，巴林也在积极尝试推动经济多元化转型。

巴林经济结构概况。石油和天然气产业是巴林经济的传统根基，尽管其储量相对有限，已探明储量为1.24亿桶（BP Statistical Review，2022），但对该国经济的贡献依然显著。依据巴林国家石油公司的数据，2022 年巴林石油产量约为20 万桶/日，天然气产量约为1.5亿立方米/日。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在巴林总出口中的占比超过70%，是该国外汇收入的主要来源。近10年来，石油和天然气在 GDP 中的占比逐年下降，目前大约维持在18%左右。

金融服务业是巴林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GDP的最大贡献，更是该国经济多元化战略的关键支柱占GDP17%。巴林被誉为海湾地区的金融中心，拥有较为完善的金融基础设施和宽松的监管环境，伊斯兰银行和离岸银行业务高度发达。根据巴林中央银行的数据，2022 年金融业在巴林 GDP 中的占比约为17%，已然成为该国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

制造业（涵盖铝业、石化等领域）是经济多元化的重要成果体现，在非石油产业中占据显著份额，目前约占 GDP 的12%左右。巴林铝业公司（Alba）作为巴林最大的工业企业，同时也是全球最大的铝生产商之一，2022 年的铝产量超过150万吨，在巴林制造业总产值中的占比超过30%。巴林的铝制品不仅充分满足国内市场需求，还远销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是该国外汇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旅游业已逐渐成为巴林经济的新兴增长点，目前约占 GDP的10%左右。巴林政府大力推动旅游业发展，通过举办各类国际赛事、文化节和展览等活动，显著提升了巴林的国际知名度与吸引力。根据巴林旅游局的数据，2022年巴林接待的国际游客数量超过1200万人次。

与周边的卡塔尔和阿曼相比，巴林作为地区金融中心的优势更为明显。其国际化的金融环境和宽松的法规政策吸引了大量外资涌入。巴林地处阿拉伯湾，交通极为便利，拥有现代化的港口和国际机场，连接着世界各地。银行和金融公司数量众多，形成了比较成熟完善的金融体系。此外，灵活的监管政策、低税率政策（企业所得税 0%）、优良的金融基础设施以及开放的市场等优势，使得巴林成为众多跨国公司在中东设立总部的首选之地，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中东地区的金融中心地位。

巴林经济的挑战。首先是石油经济模式不稳定。与其他海湾国家相比，巴林的石油储量相对较少。由于国际油价持续大幅波动，如2020年油价暴跌，致使巴林经济极度不稳定，经济增长步伐明显放缓。巴林政府已深刻认识到过度依赖这一产业的潜在风险，积极主动推进经济多元化，全力降低对石油收入的依赖，以实现更为稳健和可持续性的经济增长模式。

其次是人口压力和青年问题。巴林的资源禀赋整体逊于海湾邻国。在油价波动导致财政收入减少的同时，巴林人口却在持续增长，这对就业、住房、教育等公共服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数据显示，巴林青年失业率为8.2%（ILO, 2022），远高于全国平均失业率。这一现象主要源于教育与劳动力市场需求严重不匹配，导致许多毕业生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因此，政府急需创造更多非石油领域的就业岗位，以切实解决青年人的就业难题。此外，外籍劳工在巴林劳动力市场中占比较大，进一步加剧了本地劳动力的就业压力。

最后是周边国家的竞争压力。进入21 世纪以来，海湾地区各国纷纷积极投身经济多元化发展浪潮。沙特的“2030 愿景”“阿联酋数字经济战略”“卡塔尔多元化发展” 等一系列举措，时刻提醒着巴林，必须不断应对来自周边国家的激烈竞争压力。

巴林经济转型战略与成效

巴林早在 2008 年便提出“2030愿景”计划，明确了经济多元化、私有化、自由化等改革目标，旨在大幅减少对石油的依赖，全面提升经济的竞争力和可持续性，为巴林经济发展精准指明了方向。主要涵盖对内和对外两个层面的重要内容：

（一）对内发展非石油产业
巴林政府对内重点发展金融服务、制造业、旅游、物流等非石油产业，全力提高其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根据最新统计数据，2024 年第三季度，巴林的非石油行业增长率达到3.9%，这一数据有力表明其经济多元化策略已初见成效。具体来说：

发展金融业。巴林是海湾地区至关重要的金融枢纽，截至2014年12月，巴林拥有各类金融机构406家，其中，银行机构124家，保险机构152家，投资银行61家。2023年12月巴林金融行业资产总规模达2385亿美元，截至2024年7月，银行业总资产达到2467亿美元。这都反映了国际资本对巴林金融稳定的信心，当地银行成功地吸引了更多的外国投资。作为伊斯兰金融枢纽，巴林央行数据显示，截止2023年5月底，伊斯兰银行总资产超过372亿美元，巴林已成为全球伊斯兰金融服务业中心，也是中东地区伊斯兰金融机构最大聚集地国家。目前，巴林有6家伊斯兰零售银行、13家批发银行，6家伊斯兰保险公司及2家经营保险业务的公司。巴林也是伊斯兰债券（Sukuk）的主要市场，2021年通过区块链技术发行了全球首笔伊斯兰债券（Bahrain Bourse），进一步巩固其创新金融中心的地位。另外，伊斯兰银行资产按地域分布的话，巴林排名第一，达274.4亿美元，占73.3%；伊斯兰银行资产按主要货币分布的话，美元资产排名第一，占47.46%；其次就是巴林第纳尔，约172.8亿美元，占46.42%。

升级制造业。巴林政府大力鼓励发展制造业，尤其是高附加值制造业，以显著提升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根据巴林工业、商业与旅游部（MOIC）2022年发布的《年度经济报告》，铝产品在2021年占巴林总出口额的28.7%，占非石油出口的41.5%。巴林铝业（Alba）在2022年的产能为160万吨，根据国际铝业协会（IAI）2023年数据显示，巴林铝业的产能成功跻身全球前十大铝冶炼企业之列。此外，巴林还精心建立了制造业园区，如沙特——巴林工业区已成功吸引中国三一重工等企业入驻。

提升服务业并改善营商环境。巴林拥有丰富的文化遗产和旅游资源，政府持续加大对旅游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吸引更多游客前来。2023年巴林的旅游收入达 51.5亿美元，约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1.9%。首都麦纳麦在2016年被评为海湾旅游之都。巴林政府积极主动改善营商环境，大力简化行政审批程序，切实降低企业税负，吸引国内外投资踊跃进入。通过改善投资环境，吸引外国直接投资，促进技术转移和产业升级。

利用物流优势。巴林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连接东西方的交通要冲。巴林历史上以珍珠捕捞闻名于世，是海湾航运的重要中转站。政府致力于大力发展物流业，建设现代化的港口和机场，能够及时高效地对接中东客户群体。作为通往沙特的最近门户，巴林可在数小时内便捷抵达沙特各地区。哈利法本萨勒曼港口是巴林最高效的港口，卡车周转时间约 60 小时，集装箱清关时间约 3 小时。对于巴林制造的货物，港口提供 11 天的免费存放服务。巴林物流区紧邻港口，可提供专业的 24/7 海关服务。

（二）对外吸引外资
在卡塔尔、阿联酋、沙特等周边海湾国家的激烈竞争态势下，巴林凭借更加灵活的监管政策、低税率以及金融基础设施的快速发展，成功巩固了其在中东地区的金融中心地位。巴林是海合会国家中唯一允许所有行业自由化的国家，整个国家宛如一个自由区。同时，巴林果断取消了最低资本要求，大幅降低了成本，使外国投资商在巴林开办和经营业务更为简便易行。通过自由区政策（如巴林龙城）和税收优惠（0%增值税、10%企业所得税）吸引了大量外国投资。

另外，为更好地充分发挥地缘优势，巴林通过法赫德国王大桥与沙特紧密相连，通过海上贸易走廊与卡塔尔顺畅相接，可直达中东最大的消费区，辐射5800万人口市场。巴林欢迎外资银行入驻，许多国际知名金融机构，如汇丰银行、花旗银行等，都在巴林设立了分支机构，开展业务。巴林也是海湾地区首个建立离岸银行体系的国家，拥有超过400家金融机构。
同时，巴林积极推动数字经济发展，通过完善金融科技服务、发展电子商务、加快建设数字基础设施以及全力改善数字创新创业环境，吸引外资银行和科技企业，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巴林央行颁发了中东首个加密货币牌照，成功吸引了 Binance等企业入驻。巴林的5G覆盖率达到98%（Batelco, 2023），云服务市场规模年增长率为23%（IDC, 2022）。2024年ICT行业增长9%，5G覆盖率位居海湾前列，数字经济对GDP的贡献率达12.4%（麦肯锡，2023），2024年数字支付规模增长30%。

与沙特 “2030愿景” 相比，沙特依托庞大的石油财富，以“超级工程”（如未来城 NEOM）、云计算、数字经济为核心，大力发展旅游业和娱乐业，同时推行社会开放政策（如允许女性驾车、开放国际旅游），全力重塑国家形象。而在巴林 “2030 愿景”中，巴林作为小型经济体，聚焦于优化现有产业结构，依托金融优势和区域合作，稳步推进发展。其举措更侧重于金融业和物流业，着力改善现有非石油产业（如铝业、旅游业），并通过绿色政策实现可持续增长，强调区域合作而非大规模新建科技项目。

中国 – 巴林经贸合作发展

中国与巴林自1989年建交以来，双边经贸关系稳步前行，合作领域持续拓宽，展现出蓬勃良好的发展态势。作为海湾地区重要的金融中心和贸易枢纽，巴林在 “一带一路” 倡议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而中国则通过投资、贸易和技术合作，积极深入投身巴林的经济多元化进程。

贸易规模。中国是巴林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国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国。根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数据，2020年中国和巴林双边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为12.66亿美元，2022年双边贸易额增长至 20.2 亿美元，2024年上半年贸易额达11.08亿美元，贸易合作持续升温。在商品贸易结构方面，双方优势互补明显。中国对巴林出口的主要商品包括机械设备、电子产品、建材、纺织品等。巴林对中国出口的商品则以铝制品、石化产品为主。

其中，在2024年上半年，中国的手机出口在巴林市场表现出色。根据巴林国家报报告，中国占据了巴林手机进口总量的64%，共计36万部手机，进口额达6460万BD（约1.72亿美元）。与此同时，中国品牌汽车也日益受到巴林消费者的青睐，在 2024 年上半年，中国以25%的市场份额超越日本，成为巴林汽车第一大进口来源国，进口新车数量达1.82万辆，同比增长10.31%。而巴林出口至中国的商品，则主要集中在铝制品、石化产品等领域，契合了中国相关产业的发展需求。

中巴合作项目。为紧密配合巴林的多元化经济改革，推动巴林 “2030经济发展愿景”与共建 “一带一路”倡议深度紧密对接，中国企业深度参与巴林的能源、基建、制造业等领域。中国累计对巴投资超5亿美元，重点聚焦数字经济与基建领域。在金融与数字经济领域，2023年巴林央行批准中国银行设立中东首个人民币清算中心，极大地有力促进了跨境结算的便利化（BoC Report, 2022）。2022年9月，巴林中央银行批准了EazyPay（支付宝）与Binance的合作，推出加密货币支付服务。2019年，巴林电信运营商VIVA与华为签署了5G全国覆盖服务谅解备忘录，华为在巴林设立地区创新中心，参与5G网络建设打造多元化的知识型经济，助力实现巴林的国家2030经济愿景。

在能源领域，上海电气承建的巴林光伏电站（500MW）预计于 2025 年投入运营，可充分满足10万户家庭的用电需求。中国电建所属山东电建三公司建设的阿杜二期燃气电站项目，装机容量占巴林总发电量的近30%。重庆国际复合材料公司的玻璃纤维厂，是目前中国在巴林最大的投资项目，该厂年产玻璃纤维12万吨，产品服务于全球60个国家和地区的800余家客户。

在基建领域，中国机械工业工程集团承建的东锡特拉保障房项目，是巴林迄今为止最大的社会性保障房项目，切实满足了众多巴林家庭的住房需求。中国港湾工程公司参与萨勒曼港口扩建，显著提升了巴林在海湾地区的物流枢纽地位。

此外，“巴林龙城”项目是继 “迪拜龙城”之后开发的又一个以中国企业和中国商品为主，集转口、批发与零售为一体的大型商业平台。“巴林龙城”不仅面向巴林当地市场，同时辐射周边的沙特、科威特、卡塔尔市场，入驻企业已超400家。这些项目不仅大幅提升了巴林的基础设施水平，也进一步显著增强了中巴之间的经贸合作。

中国 – 巴林经贸合作的挑战

合作机遇。巴林是连接欧亚非的重要枢纽，也是 “一带一路” 倡议的关键节点。2018年，巴林外交大臣哈立德来华出席第八届中阿合作论坛，论坛期间中国与巴林就共建 “一带一路”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一带一路”倡议与巴林经济发展愿景高度契合，将为中巴企业精心营造更为良好的政策环境。

巴林作为海湾地区的金融中心，且允许进行人民币清算，能够为中国企业提供融资、结算等金融服务。以中国装备制造结合巴林金融服务，可创造新的产业互补模式，为中国企业进入海湾市场提供坚实战略支点，实现海湾金融项目的协同发展，全力打造中阿合作新典范。

现实挑战。巴林人口仅150万，终端消费需求有限，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中国企业的吸引力。如何巧妙借助巴林打开中东辐射市场，是后续中巴合作需要重点深入探索的方向。同时，由于沙特 “2030愿景”、阿联酋自贸区政策的实施，部分外资出现分流现象。此外，印度在巴林IT领域占据较大市场份额，欧美、日韩等国在制造业、创新产业方面具有一定优势，第三方竞争也较为激烈。巴林是一个阿拉伯国家，而中国企业在阿拉伯国家的经验相对匮乏，需要深入全面适应和了解当地文化、商业习惯、宗教习俗、法律法规等。因此，中巴合作未来如何持续稳步推进，仍是一个处于动态变化中的重要课题。

结语

2024年是中巴建交35周年，过去，双方以基建和能源为支柱，现在正以科技创新为引擎，逐步稳健向高科技与可持续领域拓展。中巴经贸合作，是战略深度融合，巴林凭金融、物流优势营造良好环境吸引中资，中国借产业、技术助力巴林经济多元化转型。未来，在“一带一路”与巴林“2030 愿景”的共同指引下，双方将秉持互利共赢，携手应对挑战，为两国及中阿合作打造新典范。